古典小说->青楼宝鉴
以操吴语?”并指书中有音无字之[ 勿曾] 、[ 勿要] 诸字,谓“虽出自臆造,然当日仓颉造字,度亦以意为之。文人游戏三昧,更何妨自我作古,得以生面别开?”
这一段记事大有历史价值。韩君认定《石头记》用京语是一大成功,故他也决计用苏州话作小说。这是有意的主张,有计划的文学革命。他在例言里指出造字的必要,说:若不如此,“便不合当时神理”。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议论。方言的文学所以可贵,正因为方言最能表现人的神理。通俗的白话固然远胜于古文,但终不如方言的能表现说话的人的神情口气。古文里的人物是死人;通俗官话里的人物是做作不自然的活人;方言土话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活人。
我们试引本书第二十三回里卫霞仙对姚奶奶说的一段话做一个例:
耐个家主公末,该应到耐府浪去寻啘。耐啥辰光交代拨倪,故歇到该搭来寻耐家主公?倪堂子里倒勿曾到耐府浪来请客人,耐倒先到倪堂子里来寻耐家主公,阿要笑话!倪开堂子做生意,走得进来,总是客人,阿管俚是啥人个家主公!……老实对耐说仔罢:二少爷来里耐府浪,故末是耐家主公;到仔该搭来,就是倪个客人哉。耐有本事,耐拿家主公看牢仔;为啥放俚到倪堂子里来白相?来里该搭堂子里,耐再要想拉得去,耐去问声看,上海夷场浪阿有该号规矩?该歇[ 勿要] 说二少爷勿曾来,就来仔,耐阿敢骂俚一声,打俚一记!耐欺瞒耐家主公,勿关倪事;要欺瞒仔倪个客人,耐当心点!
这种轻灵痛快的口齿,无论翻成哪一种方言,都不能不失掉原来的神气。这真是方言文学独有的长处。
但是方言的文学有两个大困难。第一是有许多字向来不曾写定,单有口音,没有文字。第二是懂得的人太少。
关于第一层困难,苏州话有了几百年的昆曲说白与吴语弹词做先锋,大部分的土语多少总算是有了文字上的传写。试举《金锁记》的《思饭》一出里的一段说白:
(丑)阿呀,我个儿子,弗要说哉。[ 口罗] 里去借点[亻奢] 得来活活命嘿好[ 口虐] ?
(副)叫我到[ 口罗] 里去借介?
(丑)[ 口五] 介朋友是多个耶。
(副)我张大官人介朋友是实在多勾,才不拉我顶穿哉。
(丑)阿呀,介嘿,直脚要饿杀个哉!阿呀,我个天吓!天吓!
(副)来,阿姆,弗要哭。有商量里哉。到东门外头三娘姨哚去借点[ 亻奢]来活搭活搭罢。
然而方言是活的语言,是常常变化的;语言变了,传写的文字也应该跟着变。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