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早吓的终夜不寝。不料夏鼎亲口送个信儿说:“前日观风时,我亲眼见把谭绍闻请到内宅,待了席面,还与了兴相公纸笔银二十两。或者能进后堂替你说一说,松活些也是有的。”所以张王两人,趁着绍闻县考案首,父子前列的光彩,治一份水礼,只求居间缓颊,批到县衙,这县衙书吏衙役,是他们喂熟的,就不怕了。这是二人叩喜的隐情。
却说绍闻回家安顿午饭,叫双庆提茶来,斟了分送。绍闻道:“双庆你回去罢,厨下攒忙。”并叫篑初一同回去。这也是一日被蛇咬,十年怕麻绳的意儿。却不料双庆出书房门,忽的跑回来道:“程爷、苏爷来了。”绍闻躬身往迎。苏霖臣手中拿了四本新书。进书房,同为了礼。篑初见两位老先生进来,又回来恭恭敬敬为了礼。让座时,却只有三个座儿,大家且站着,绍闻忙叫双庆回家,再取两条长凳来。
这张、王二人,尚未及说明深衷,好不扫兴讨闷。大凡小人见正人,有两幅面孔:当全盛时,他的气象是倔傲的,言语是放肆的,极不欲正人在座;当颓败时,他的面貌是跼蹐的,神态是龌龊的,又只欲自己起身。这张、王二人,与程、苏二位,虽说一城居住,原是街上撞见,只有一拱不交一的相与。
今日熏薰莸同一器,本来万难刻停,况且衣服褴缕,虽说绸缎,却不免纽扣错落,绽缝补缀,自顾有些减色。程、苏二公,虽说大布之衣,却新鲜整齐,看来极其稳雅。就要告辞而去。绍闻见椅凳齐备,极为挽留,以答来贶,那里肯放。张绳祖道:“念老,你出来,我对你说句话。”
绍闻出书房,王紫泥也出来。只见张绳祖向绍闻卿哝了片时,绍闻就不挽留,一直送到西蓬壶馆来。吩咐菜肉茶酒,张绳祖道:“不用你调停,我们拣着吃得饱,喝得醉,明日打只打发钱罢,管保不至太破费就是。”绍闻想着鸱鸮不敢与祥凤并栖,稂莠不得与嘉禾为伍,自己也少了东顾西盼的作难,一拱而回。
及回到书房,只见桌面上四本新书,二位老先生与儿子篑初说话。绍闻坐在杌上,篑初下移在凳。苏霖臣道:“老侄呀,你这位好学生,考案也取得极高。”程嵩淑道:“对幼学说话,千万休要夸。大成之人越夸越怕,小就之人见夸就炸。十四五岁的人,县考挂了名子,也是稀松平常的事,不是礼部门口放了榜文。况且礼部门前放的榜,那二十岁内外的也不少。这何足为奇?就是那礼部门口有名的,也要名副其实。不然依阿阉寺,招权纳贿,也算不的一个进士。既如咱这祥符最相好的朋友,当初有咱五七位。戚公中了进士,拉了翰林,听说他如今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