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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老先生自回保定,接下不表。且说柳知府带了家眷,星夜趱行,其时轮船已通,便由天津、上海、汉口一路行来。他自从通籍到今,在北京足足住了二十多年,不料外边风景,却改变了不少,因此一路上反见识了许多什面。到了湖南,上司因为他久历京曹,立刻挂牌,饬赴新任。到任之后,他果然听了姚老先生之言,诸事率由旧章,不敢骤行更动。过了半载,倒也上下相安,除睡觉吃饭之外,其余一无事事。只因他这人生性好动,自想我这官,一府之内,以我为表率,总要有些作为,方得趁此表见。想来想去,却想不出从那里下手。齐巧这年春天,正逢岁试,行文下去,各学教官传齐禀生,携带门斗,知会了文武童生,齐向府中进发。这永顺府一共管辖四县,首县便是永顺县,此外还有龙山、保靖、桑植三县。通扯起来,习武的多,习文的少,四县合算,习文的不上一千人,武童却在三千以外。当下各属教官禀见了知府,挂牌出去,定于三月初一考阖属文童经古,初三考试正场。原来这柳知府虽是时文出身,因他做廪生时考过优拔,于经史诗赋切学问,也曾讲究过来。他在京时候,常常听见有人上廪折子请改试策论,也知这八股不久当废。又兼他老友姚老先生以古文名家,受他熏陶涵育,自然把气质渐渐的改化过来。所以,此时便想于此中搜罗几个人才。当下先出一张告示,叫应试童生,于诗赋之外,准报各项名目,如算学、史论之类。无奈那些童生,见了不懂,到了临期点名,只有龙山县一个童生报了史论,永顺县一个童生报了笔算,其余全是孝经论、性理论,连做诗赋的也寥寥无几。柳知府点名进来,甚为失望,无奈将题目写了,挂牌出去。
报笔算的居然敷衍完卷。考史论的那个童生,因见题目是《韩信论》,他虽带了几部《纲鉴易知录》、《廿一史约编》之类,却不知韩信是那一朝的人物,查来查去,总查不到。就求老师替他转禀大人,说这个题目不知出处,请换一个容易些的。老师被他缠不过,先同监场的二爷商量。只见一个二爷,接过题目一瞧,说韩信这个名字很熟,好象那里会过似的,歪着头想了半天,说:“是了,你这位相公书没有读过,难道戏亦没有瞧过吗?《二进宫》杨大人唱的末了一句,什么汉韩信命丧未央,可不是他吗?他是汉朝人,如果不是,为什么说是汉韩信呢?”
那二爷说到这里,旁边有他一个伙计,插嘴道:“老大!你别夸口,既然韩信是汉朝人,为什么前头还说他是登台拜将的三齐韩王呢?据我说,这韩信一定是齐国人。”回头同那童生说:“相公!你别上他的当,你照我的话去做,一定不会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