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、埋儿之谈,令人可怖、可厌。姑不说割股、啗蚊、埋儿之行,使人心怵。即如王祥求鲤一事,据史籍所载,乃破冰而适逢冰解,非卧而求之。若果裸卧以求,岂不冻死,何孝之有?要之,孝之理极大,孝之事无难。恭敬了,便是孝,骄傲就不是孝;老实了,就是孝,欺诈就不是孝。恭敬老实便集福,岂不是孝?骄傲欺诈便取祸,岂不是不孝么?我如今老而无成,虽说挨了贡,不过是一个岁贡头子,儿子又是个平常秀才,还敢满口主敬存诚学些理学话,讨人当面的厌恶,惹人背地里笑话迂腐么?直是阅历透了,看的真,满天下没人跳出圈儿外边也。是咱城里,我们五六个自幼儿相与,实实在在的是正经朋友,不是那换帖子以酒食嫁游相征逐。今日见贤侄务正,小相公品格气质都好,就像我姓程的后辈有了人一般。”
苏霖臣点头道:“这是我们几个老头儿真心。”
这程嵩淑酒助谈兴,谈助酒兴,不觉得酩酊,向苏霖臣道:“我竟是醉了,咱走罢。”苏霖臣道。:“考试将近,休误了他们这半天书。他们进场,是要写文字哩,不是写话。”程嵩淑笑道:“他们不写这话,却写的是这个理。”说着早已起身,绍闻父子后送。苏霖臣道:“小学生送客只到门口,不许再往前去,回去罢。”
绍闻送至胡同口回来,到西蓬壶馆看张、王二位。进馆一问月收账的说:“走的早了。这是他两个亲手上的账,一百二十文钱。”绍闻道:“我慢待了客了,他两个没吃什么。”管账的说:“四碟子莱,两碗面,一壶酒还没吃完,就走开了。”
正是:
人遭词讼怖追呼,公子秀才胆共酥;
回首旧年嫖赌日,翻成蓬岛与方壶。
第九十一回 巫翠姐看孝经戏谈狠语 谭观察拿匪类曲全生灵
却说绍闻回到书房,只见兴官摊着霖臣所送《孝经》在案上翻阅。父亲一到,即送前二册过来。前无弁言,后无跋语,通是训蒙俗说,一见能解,把那涵天包地的道理,都淡淡的说个水流花放。及看到二百几十宗孝子事实,俱是根经据史,不比那坊间论孝的本子,还有些不醇不备。凡一页字儿,后边一幅画儿,画得春风和气,蔼然如水之绘声,火之绘热一般。这父子也住了书声,手不停披。
傍晚回家,点起烛来,同母亲王氏、巫氏、冰梅,都看起书上画的人人来。这个问月个也问,父子就指着像儿,指陈当日情事,个个喜欢。老樊也上楼来,听的讲说,忍不住也叹道:“真正好,真正难得!”这不是苏霖臣作的书好,只为天性人所自有,且出以俚言,所以感人之速,入人之深,有似白乐天的诗,厨妪能解。并可悟古人作书右史必佐以左图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