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
了门户,一个小木牌坊上,写了四个大字“西蓬壶馆”,下赘“包办酒席”四个小字。坊柱上贴了一个红条子,写的本馆某月某日雅座开张。梅克仁瞧料了七八分,径入其内。只见又添了几座新房子,又隔了一个院子,杀鸡宰鹅,择葱剥笋,剁肉烙饼,榨酒蒸饭,乱嚷嚷的。休说是药栏花畦没了踪迹,就是几棵老梅,数竿修竹,也都向无何有之乡搬家去了。只剩下一株弯腰老松,还在那荤雨腥风中,响他那谡谡之韵。

  梅克仁拣了一个座头坐下。向轩上一看,一桌像是书吏衙役们请客,一桌子四五个秀才腔样,也还有一桌子长随打扮。

  这桌子微醺,那桌子半酣,杯盘狼藉,言语喧哗,梅克仁好生不快活。只见走堂过来拭了桌子,问道:“爷是吃饭吃酒?”

  梅克仁尚未回答,只听他唇翻舌搅说道:“蒸肉炒肉,烧鸡撕鸭,鲇鱼鲤鱼,腐干豆芽,粉汤鸡汤,蒜菜笋菜,绍兴木瓜老酒,山西潞酒。。”一气儿说了几百个字,又滑又溜,却像个累累一串珠。这梅克仁那里听得,说;“你且去。”果然又走了几张桌子,回来道:“爷吩咐。”梅克仁心中有事,随口道:“一碗鲤鱼,一盘炒肉,两碗干饭,一钴绍酒。”

  梅克仁坐的桌子与收账桌子不远,看那收账的是个老者,问道:“这旧年是谭宅房子,我曾走过。如今是合伙计开张,是赁与人开张一年吃租的。”那老者道:“这原是谭宅老乡绅书房,老乡绅下世——”住了口,收起账来,钱入柜响后,又道:“老乡绅下世,相公年幼,没主意,被人引诱坏了,家业零落。这是我们掌柜哩一千多银子买的。”梅克仁道:“如今他这相公却怎么样。”老者收账,收完又续说道:“如今这相公却也改志。现今县考,取了案首。引了儿子,在这西边一个小书房念书。十四岁小儿子,也取了头几名。”

  梅克仁听在心里。吃完酒饭,开了钱,谢教而出,就上西书房来。听的书声,不用认门。”屈戌儿却是在外边锁着,门上有“闲人免进”条子砸耳一听,只听内边有一个大声朗诵,有一个乳腔嫩喉的,也读得清亮。梅克仁暗道:“这却像我南边风规。但有这就罢。”不敢露出行藏,径依旧照着先走的街道,回衙复命。正是:

  富贵休夸驷马车,撤傲去骄返寒庐;
  回头何处寻津岸,架上尘封几卷书。

第八十九回 谭观察叔侄真谊 张秀才兄弟至情

  却说梅克仁回到署中签押处,见了主人。谭道台道:“你回来了,见过老太爷不曾?”梅克仁把目之所见,耳之所闻,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。谭道台不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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