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娄星辉道:“说一句笑句,你就恼,你怎的骂我来?”贻安道:“你还不知道,我是骄惯成性?”大家解劝一番,依旧分了两桌,众人挨次而坐。酒过三周,精味美品上来,紫泥便夸烹调,守斋谦逊而已。贻安便问厨役是谁,守斋含糊答道:“胡乱寻个人做做。”贻安用箸取起一块带骨的肉儿道:“这个狗肏的,就该把手剁了!”守斋原是内造,一句话骂的脸红,再也不敢多言。
有诗刺那浮华子弟膏粱腔儿:
子弟浮华气太嚣,当筵开口讲烹调;
请君细细翻家谱,祖上鼎钟历几朝。
不说那管贻安在酒席上妆那膏粱腔儿,抖那纨绔架子,跳猴弄丑。这张绳祖早把王紫泥点出门,寻个僻地儿,商量说:“老王,你没看么,姓鲍的那孩子还牢靠些,这姓管的那个孩子,是个正经施主儿,咱休要当面错过。不如下了手罢。”王紫泥摇头道:“不然,你再看管老九眉眼都是活的,何尝是憨子?只怕下手不成,不如下手了姓鲍哩罢。再不然,把谭家那孩子宰割了,一发不犯扎挣。”张绳祖道:“呸!谭绍闻是个初出学屋的人,脸皮儿薄,那是罩住的鱼,早取早得,晚取晚得。姓鲍的也是个眼孙,还不多言语,想是世道上还明白一二分儿。那姓管的一派骄气,正是一块不腥气、不塞牙的‘东坡肉’。今日若不下手,到明日转了主户,万一落到苏邪子、王小川、邓二麻子他们手里,他们就肥吞了,不笑我们上门猪头不曾尝一片耳朵脆骨哩。”王紫泥道:“你独自下手罢,我委实挂牵考试。”张绳祖阵了一口道:“纵然丢了你这个前程,也不可错过这宗。我对你说,古董混账场中,帮客不可要两个,有了两个帮客,就如妻妾争宠一般,必要坏事;光棍不可只一个,有了两个光棍,暗中此照彼应,万不失了马脚儿。你只管放心,管情明日咱二人有二百两分头。”
二人扣定,依旧又入残酌。管贻安道:“你两个一道巷口住着,想是商量机关要下手我们么?”张绳祖哈哈大笑道:“果然九宅不错,一猜就猜着了。原是商量请众客今日舍下吃酒,不许一位不到。”鲍旭道:“今早府上像待客光景——”话犹未完,管贻安道:“那就讨扰不成。残茶剩酒,叫狗攮的吃,我不去。”张绳祖道:“岂有此理。不过旋切酱菜,炒豆芽儿,绿豆米汤,爱吃酒的吃一杯儿。何如?”管贻安道:“这我就去了。”
说声去,便起席,刻下就走。刘守斋还留住不放,管贻安昂然直走,说:“可厌!可厌!”仍要从前门走。刘守斋说:“后边有便门,更近些。”一齐起身,西妮也送出后门,管贻安一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