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
绍闻道:“岂有我挨打的道理。只是我在一旁跪着,三分羞,七分怕。下的堂口,真正发了昏,再不知天地东西,高一步低一步走回来。”王氏道:“吃了饭不曾?”绍闻道:“并不知饥,如何吃饭?”王氏忙吩咐赵大儿厨下整饭。

  绍闻先要茶吃。冰梅将兴官儿送与慧娘,掇上三盏茶来,递与母亲一杯,递与夫主一杯,又递与孔慧娘一杯。孔慧娘道:“茶热,怕兴官儿烧着,不吃罢。”绍闻又说了不几句官司话,只见慧娘把脸渐渐黄了,黄了又白了,也顾不的兴官儿,坐不住了,晕倒在地。王氏惊慌,急忙扶起。冰梅也顾不的兴官儿啼哭,抱住慧娘抚胸捶背。绍闻忙叫赵大儿泼姜汤。迟了一大会,慧娘渐渐闪眼。王氏问道:“你怎的?”慧娘道:“不知怎的,只觉眼黑。”又吐了几口清痰,方才过来。王氏接住兴官儿,叫冰梅、赵大儿就扶进内间床上睡下。王氏问道:“你在家有这病不曾?”慧娘道:“从来不曾。”绍闻道:“叫董橘泉撮一剂药来吃吃。”王氏瞅了一眼,说道:“他来咱家一年了,药是胡乱吃的么?”赵大儿端上姜汤来,慧娘呷了两口放下,说:“我不怎么,娘休要慌。”

  原来慧娘在家做闺秀时,虽说不知外事,但他父亲与他叔叔,每日谨严饬躬,清白持家,是见惯的;父亲教训叔叔的话,也是听过的。今日于归谭宅,一向见丈夫做事不遵正道,心里暗自生气,又说不出来。床第之间,时常婉言相劝,不见听信。

  今日清晨起来,见丈夫上衙门打官司,芳魂早失却一半。一时德喜儿回来,说夏家挨了二十五板;一时双庆回来,探的茅拔茹也挨了三十板,娇怯胆儿只怕丈夫受了刑辱。及见丈夫回来那个样子,心中气恼。正经门第人家,却与那一班无赖之徒闹戏箱官司,心中委的难受。兼且单薄身体,半天不曾吃点饭儿,所以眩晕倒地。定了一会,吃了半杯茶儿,自己回房睡去。

  这王氏也知晓儿子打官司不是美事,却不知那寄放戏箱,交游棍徒,并不是正经子弟可染毫末的事。心里只疑孔慧娘有了喜事。背地里还私问了几回月信,慧娘含羞不说,王氏一发疑成熊罴。况且慧娘连日吐酸懒食,也有几分相似。王氏心中打算,以为指日含饴抱孙,连兴官是一对儿。一日,绍闻与母亲商量请医立方,王氏道:“偏您家好信那医生,不管是病不是病,开口就要吃药!”绍闻只得住了。

  只见德喜拿了一个封儿,红签上写的“谭贤弟亲手秘展”。绍闻拆开,原是夏逢若着人送来的书儿:

  敬启者:前与茅姓戏箱一词,愚兄遭此大辱,想贤弟亦所不忍也。

页数:181/619
码字不易,如果您觉得文章写得不错,您又有闲心的话,请点击广告支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