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德喜只得回来,把夏逢若的话一五一十学明。王中在一旁听着,说道:“这事不妥。这是要吃钱的话头,连数目都讲明出来。”谭绍闻道:“我们有个香头儿,换过帖子,难说他吃咱的钱,脸面上也不好看。”王中道;“大相公还说换帖的朋友么?如今世上结拜的朋友,官场上不过是势利上讲究,民间不过在酒肉上取齐。若是正经朋友,早已就不换帖了。依我说,把他的账承当下,他就说正经话。若是干研墨儿,他顺风一倒,那姓茅的就骗的成了,要赔他衣服,还不知得多少哩。休说这种古董事体,当初大爷举孝廉,还要使银子周旋哩。”绍闻道:“你既明白,你就去办去。”
王中问了德喜儿夏家门户记号,一直上瘟神庙邪街。到那坑沿朝西门儿,叫了一声夏大叔。夏逢若见是王中,吓了一跳,说道:“让王哥坐坐,我委实没有坐客的地方,咱上瘟神庙卷棚里说话罢。”王中道:“没多的话。”夏逢若道:“天下话,会说的不多,不会说的多了还不中用。”王中一发明白。随着夏逢若进了瘟神庙卷棚,也没庙祝,见有两架大梁,二人坐下。
王中道:“先才请夏大叔商量茅家戏箱的话,听说夏大叔有紧账二十两,顾不的。俺家大相公说,这一二十两银子何难,情愿奉借大叔。只把他这宗戏衣证明,那借欠及粮饭钱丢开手也罢。我看那姓茅的是穷急的人,目下想领这箱,又怕还俺这两宗银子。见戏箱扭开了锁,他便借端抵赖,无非想兑了欠账,白拉的箱走。——这是我看透的。大叔一到,刚帮硬证,他还说什么?至于这二十两,我一面承许,不必挂意。”夏逢若把手一拍,骂道:“好贼狗攮的!欠人家二百多两不想拿出来,倒说人家扭了锁,提了戏衣。我就去会会他,看他怎样放刁!真忘八攮的!咱如今就去。想着不还钱,磁了好眼!”怒气冲冲的上来。王中在后边暗叹了几声,跟着走讫。
谭绍闻早在胡同口往东望着,见王中跟定夏逢若,一直邀上碧草轩。绍闻作揖道:“一向得罪老哥。”逢若道:“自己兄弟,提那话做甚。你只说姓茅的如今现在何处?我寻他去。”
绍闻道:“且慢着,咱把话儿计议计议。”夏逢若道:“这样坑骗人的狗攮的,我实在气的慌!你说计议什么呢?”绍闻道:“当初他寄这戏箱,原不曾验他东西。我心下萦记,寻了一家皮匠两口子替他看着。谁料这人没良心,把锁扭开。他如今说少了他许多衣裳,一个皮匠担儿,该担带多少?这是我替他看守的,倒不是了,反遭这些晦气。”逢若低声笑道:“皮匠那件事,我知道你白丢了几两儿。你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