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
看酒缸上糊的纸都烂了,少了两整缸,别的也有少了半缸的。少爷恼了,审问家里人,只说偷卖了。王哥你想,谁家敢往俺家打酒?都是他们成夜赌博,半夜里要喝酒,一百钱一壶。家里有使的不长进的小孩子们,图这宗钱,偷配上酒房钥匙开了门,偷卖与他们。前日一片混打,没一个敢承当。少爷知道我与一个磨面的不尝酒,没有叫着。这做酒的老张,少爷说他不小心,也打了二十木板子。老张虽做酒,不会喝酒,人又老实。受了这场屈气,又染了一点时气,前日死了。如今没人做酒,所以叫我到刘宅借人。”

  说着吃完茶,就起身上马而去。

  德喜儿早把抬盒人安置在门房,打发酒饭。王中拿帖儿,到后边楼前说:“盛宅差人送礼。”绍闻跑出楼来,问道:“礼在那里?”王中道:“在前头院里。这是来帖。”绍闻看了道:“为甚不抬进来?”王中道:“还不知相公收与不收?”

  绍闻道:“人家送礼,岂有不收之理。”王中道:“他说是大相公身上有病,明日早来看哩。到明日陪他们不陪?若是陪他,显见的是昨日推玻”绍闻道:“正是呢。”王中道:“不如收了他一二色,别的写个壁谢帖子,我去说去。说大相公身上还不爽快,改日好了奉酬。盛公子是个每日有事的人,就未必来。况这夏鼎,街坊都知道他是个兔儿丝,乃是一个破落户,相公不必粘惹他。且是大爷灵柩在客厅,都是一起好乐的;若说安详,盛公子是必不能的。若猜枚、行令太欢了,人家邻舍听见,说咱家灵柩在堂,也不该这样欢乐。相公你试再想,大爷在日,门无杂客,如今大爷不在了,连街上众人最作践的那个兔儿丝,也成了咱家的朋友,人家不笑话么。”一片话说的谭绍闻也无言可对。王氏道:“那可使不哩!俗话说,‘有府不打送礼人’。人家送的礼来,原是一番好意,若辞了人家,久后就朋友不成了。”王中道:“正是不想着大相公相与这一起人。看大爷在日,相好的是娄爷、孔爷、程爷们,都是些正经有名望的——”话犹未完,王氏道:“一朝天子一朝臣,难说叫大相公每日跟着一起老头子不成?况且一个是丈人,一个是先生,怎么相处?那个姓夏的,我不知道。这盛公子,乃是一个大乡宦家,人家眼里有咱,就算不嫌弃了,还该推脱人家不成?况且东街小隆吉儿,干了什么事,你不住说是一起子不正经的?我就不服!”这一片话,又说的王中不敢再言。这正是:

  自古妇人护侄儿,谁人敢驳武三思?

  纵然当路荆棘茂,看是秋园挂一枝。

第二十回 孔耘轩暗沉腹中泪 盛希侨明听耳旁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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